走进九寨沟的刹那,肺腑便被草木酿的清氧灌满,连毛孔都在湿凉的空气里舒展成盛放的花瓣。抬眼是冷杉林织就的绿穹,叶片上的雨珠将阳光折射成碎钻,风掠过树梢时,千万片叶子同时翻出银白的背面,宛如绿浪上浮动的星子。逢着细雨,牛毛般的雨丝在林间织起薄雾,远处的山林被洇成朦胧的色块,像谁把绿彩泼进了镜海。雨丝缠绵处,连空气都带着草木的清新,吸一口便觉绿意顺着喉管漫进心尖,那些被都市尘封的感官,就在这滴着露、浮着雾的绿韵里苏醒。
雨帘斜斜切割珍珠滩时,瀑布正把自己拆成千万颗银珠。每滴水珠坠落的轨迹都带着韵律——先是纵身跃下岩壁,撞在凹凸不平的山涧里,碎成万千跳脱的光斑,再被雨丝揉进雾霭里,化作可呼吸的清凉。站在观景台上,雨雾混着瀑水的飞沫扑面而来,吸入时带着冰爽的甜,像含住一颗薄荷糖,连肺叶都被这水汽熨帖得舒展。偶有阳光穿透雨云的刹那,瀑身便浮起七彩虹影,那些被雨丝打散的水珠,此刻都成了虹光里跳动的呼吸粒子,在山野间洇开一片沁凉的诗意。
暴雨初歇时,诺日朗瀑布正用雨丝编织新的水帘。水流从钙华崖上倾泻而下,被雨雾染成青白色,撞在深潭里的轰鸣混着雨点击打的脆响,像一场盛大的呼吸交响乐。站在瀑前,雨丝与瀑水的飞沫凝成微凉的水汽,吸入时带着岩石与苔藓的清冽,仿佛整个肺腑都被这山野的气息清洗。瀑布边缘的雨帘里,藏着数不清的水珠棱镜,阳光穿透雨隙时,虹影便在水流中明明灭灭,那些被雨丝打散的水雾,正以轰鸣的节奏吞吐着天地灵气。
在九寨沟的雨幕里,每滴水珠都裹着森野的呼吸密码。这里的雨从不是喧嚣的过客,而是山水呼吸的媒介:冷杉林被雨浸透后释放的负氧离子,顺着雨丝滑入鼻腔;海子在雨中翕动的涟漪,将云雾的湿润酿成动静结合的清新;就连岩壁上的水痕,都在雨雾中舒展成大地的呼吸纹路。每一次吸气都含着草木的清甜,每一次吐纳都漾着雨雾的空灵。
摄影:梁枫